引言
在浩瀚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,在火焰山下的戈壁滩上,一位瘦小的女性用毕生心血浇灌出一片甜蜜的绿洲。她不是诗人,却用瓜果的甘甜谱写生命的诗行;她不是战士,却以科研为武器守护一方土地的富饶。她是中国工程院院士吴明珠,一位将毕生献给西甜瓜育种的科学家,一位在阿尔茨海默病(症)的阴霾下仍执着追寻初心的“瓜奶奶”。她的故事,是科学精神的丰碑,是家国情怀的史诗,更是人性光辉的永恒见证。
一、扎根戈壁:理想主义的青春选择
1955年,25岁的吴明珠从西南农学院毕业。彼时的新中国百废待兴,农业是立国之本,而园艺学子的使命是让土地生金。当同学们纷纷选择留校或奔赴城市时,吴明珠却递交了赴疆申请。她的理由简单却震撼:“新疆是哈密瓜的故乡,那里需要我。”
从北京到乌鲁木齐,她坐了15天的火车、汽车;从乌鲁木齐到鄯善,她又在颠簸的马车中穿越荒漠。面对简陋的农技站、零下30℃(-30℃)的严寒和40℃的酷暑,她毫无退缩。在日记中,她写道:“人生最美好的是创造的一切都能为人民服务。”这句话成为她一生的信条。
在鄯善,她骑着马穿越戈壁,收集濒临灭绝的瓜种;她学会维吾尔语,与老乡同吃同住;她将实验室搬到田间,用最原始的工具记录数据。十年间,她从100多份材料中筛选出44个地方品种,建立了新疆第一份完整的西甜瓜档案。这份坚持的背后,是对科学的信仰,更是对土地的深情。
二、南繁北育:追赶太阳的候鸟人生
“一年只能种一季瓜,人生能有几个十年?”为了缩短育种周期,1973年,43岁的吴明珠踏上了南繁之路。从新疆到海南,跨越4000公里,她像候鸟一样追逐阳光,开创“一年四季高速育种”模式。
在三亚,她住过漏雨的草棚,睡过潮湿的地铺,却在椰林深处建起中国最早的甜瓜育种大棚。没有经费,她省下机票钱买设备;没有技术,她自学无土栽培。30年间,她培育出红心脆、皇后、早佳8424等30多个优质瓜种,让哈密瓜从“王谢堂前”飞入“寻常百姓家”。
南繁的艰辛,常人难以想象。台风肆虐时,她顶着暴雨加固瓜棚;烈日炙烤下,她跪地授粉直至深夜。她说:“育种人的时间不是按年算,而是按代算。”每一粒种子,都是她与时间的赛跑,更是对生命的礼赞。
三、爱与痛的边缘:双重人生的精神突围
在吴明珠的人生图景中,事业与爱情的经纬交织出惊心动魄的壮美。丈夫杨其祐的追随堪称科学史上的爱情绝唱——这位本可在学术殿堂大展宏图的小麦专家,甘愿化作妻子科研路上的铺路石。他们蜗居的土坯房里,最昂贵的家具是垒砌的知识壁垒:俄文文献的翻译手稿、田间数据的对比分析(田间的对比分析数据)、育种方案的反复推敲(反复推敲的育种方案)。当杨其祐胃癌晚期仍坚持整理科研资料时,这对戈壁夫妻用生命诠释了何为志同道合。
作为母亲,吴明珠的缺位令人心碎。女儿杨准跌落石灰池致视力受损,儿子杨夏在重庆独自求学,这些人生至痛被她深深埋进科研笔记的褶皱里。但在海南基地与瓜苗对话的夜晚,在新疆田间与维吾尔族瓜农的谈笑间,我们看到了另一种母性的延展——她把对子女的小爱升华为对千万农户的大爱,用甜蜜事业哺育着更广阔的人间。
四、精神丰碑:科学家的三重境界
吴明珠的成就,不仅在于培育了甜蜜的瓜果,更在于树立了科学家的精神标杆。
第一重境界:求真
她始终坚信“论文要写在大地上”。在学术浮夸之风盛行的年代,她拒绝“纸上育种”,坚持“一竿子插到底”的田野精神。为验证一个数据,她可以连续蹲守瓜地12小时;为培育抗病品种,她主动给瓜苗感染病菌观察反应。她说:“科学容不得半点虚假,种子不会骗人。”
第二重境界:奉献
她将全部成果无偿送给农民。当早佳8424风靡全国时,她却说:“瓜是人民的,不是我一个人的。”在海南,她手把手教农民种瓜,帮助陈川武等贫困户脱贫致富;在上海,她推动“北瓜南移”,让长三角诞生万亩哈密瓜田。她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字:把甘甜献给你,这是誓言,更是人生写照。
第三重境界:超越
面对阿尔茨海默病(症),她展现出惊人的生命力。当记忆如流沙般消逝,她仍本能地抚摸瓜苗、哼唱《达坂城的姑娘》。学生们说:“瓜是唤醒她的密码。”这种超越生死的执着,让科学精神升华为生命信仰。
四、戈壁星辰的当代启示
在功利主义盛行的今天,吴明珠的故事犹如荒漠甘泉,冲刷着浮躁时代的认知河床。她证明真正的科学家精神,不在于论文影响因子或专利数量,而在于将个人理想熔铸于国家需求的生命自觉。当内卷与躺平交织成青年困惑时,这位“甜瓜奶奶”用一生诠释:生命的意义在于专注一事、造福一方。
从武汉闺秀到戈壁明珠,从青丝少女到白发院士,吴明珠用其一生书写了一部“甜蜜中国”的奋斗史诗。她的故事告诉我们:科学探索的真谛,不在于摘取桂冠的瞬间辉煌,而在于日复一日的坚守中绽放的人性光辉。当我们在超市挑选8424西瓜时,在水果店见到金凤凰甜瓜时,或许都该向这位用生命培育甜蜜的科学家献上一份超越时空的敬意。因为在这些普通水果背后,跃动着一颗永远年轻的科学赤子心。(生物育种实验室党支部 聂腾坤)